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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望访谈录】颜艾琳:我天生就是要当一位诗人的
[ 编辑:颜建波 | 时间:2019-02-12 10:24:53 | 浏览:4914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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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望访谈录】颜艾琳:我天生就是要当一位诗人的


颜艾琳:自古典诗接触到诗人的生存背景、思想、情怀,我便有了前人的眼睛,穿阅到当代的视野,以多棱镜的直射、折射角度,来审看我这一生的经历,写自己的故事跟大时代与我的对谈。我天生就是要当一位诗人的,这一点我很确定。若有来生且能预定身分,还是诗人最适合我不羁的性格。

本期主咖颜艾琳简介:



顏艾琳簡介:臺灣台南人,1968年出生,輔仁大學歷史系畢、臺北教育大學語文創作所肄業。13歲發表第一篇新詩跟散文,16歲即在臺灣的重要文學副刊發表詩作,年輕時玩過搖滾樂、劇場、「薪火」詩刊社、地下刊物。擔任新北市政府顧問、耕莘文教院顧問、韓國文學季刊《詩評》臺灣區顧問、內地詩歌刊物顧問與網站專欄詩人。曾獲出版協進會頒發「出版優秀青年獎」、創世紀詩刊40周年優選詩作獎、文建會新詩創作優等獎、全國優秀詩人獎、2010年度吳濁流新詩正獎等獎項、2011年中國文藝文學類新詩獎章、第一屆兩岸桂冠詩人等;並擔任兩岸重要文學獎評審與藝文課程講師、策劃人、主持人、諮詢委員,2010年與人合編並主演舞臺劇《無色之色》等。著有《微美》、《骨皮肉》、《詩樂翩篇》、《吃時間》二十本書;重要詩作已譯成英、法、韓、日文等,並被選入各種翁學到研究所國文、現代文學教材。


守望原创文学网访谈人花语简介:


花语:诗人、画家,祖籍湖北仙桃,参加诗刊社第27届青春诗会,曾获2018华语诗歌春晚年度十佳诗人奖,2018《安徽诗人》金种子优秀诗人奖,2018第三届中国(佛山)长诗奖,2018鄂尔多斯那达慕优秀诗歌奖,2017第四届海子诗歌奖.提名奖,2017首届海燕诗歌奖,2017《现代青年》年度十佳诗人奖,2016《山东诗人》年度诗人奖,2015《延河》最受读者欢迎诗人奖,入选2013中国好诗榜,《西北军事文学》2012年度优秀诗人,2011至2001中国网络十佳诗人,2004诗歌报年度诗人,著有诗集《没有人知道我风沙满袖》、《扣响黎明的花语》、《越梦》三部,居北京宋庄艺术区,有画作多幅参加大型联展。


     花语:艾琳老师好,很荣幸为您做这个访谈!对于生活在大陆的我们,宝岛台湾乃是神秘富饶之地,我最熟悉的地名不过是日月潭和阿里山,您是台南下营人,请介绍一下您的家乡和成长经历!
  
  
颜艾琳:下营位于台湾嘉南平原,在嘉义南边,台南北边的一个小农村。跟盐水区同为具有三百余年的屯兵聚落。我们是明郑时期颜思齐从漳州带来的军队,于此屯兵形成的姓氏聚落。在下营有几个大姓:曾、颜、沈、姜、杨…等,大多为漳州附近的人随颜思齐来台。下营至今仍维持浓厚的闽南民俗,以三宝特产「鹅豆桑」:鹅肉、黑豆、桑蚕闻名,近年也發展文旦產業,品質跟知名的麻豆文旦不分上下。因为父亲退役后便北上打天下,我是家族第一个小孩,爸妈带着幼小的妹妹跟弟弟在台北,我那时比较大,留在下营阿公阿嬷家跟姑姑、叔叔生活。约有两三年时间在农村野放似地玩耍,自己很早就独立,后来幼儿园大班被爸妈接去台北,但是一直到17岁以前,每年寒暑假都回下营度过假期,跟一般都市孩子放学去安亲班、才艺班、补习班,暑假又补习的模式很不同。我除了考大学补了五个月的菁英班,这辈子没上过安亲跟补习班,因此对老家下营农村生活有浓浓的感情。我比一般人懂农家作息、农粮种植、天文节气的变化更敏感些。国中还用「墨耕」为笔名投稿、写作,内心对传统的耕读方式颇向往。一直认为自己是个带有土气的生活艺术家。
  
  花语:您自1980年代中期便活跃于诗坛,是宝岛文化界中生代的知名诗人,俨然是台湾艺文发展史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请问您最早写诗是哪一年,怎样进入了诗行,最初有受大陆诗歌的影响吗?
  
  
颜艾琳:小学四五年级就习写五绝、七绝,写新诗投稿是小学毕业那年(1981)夏天,拿到地方学生刊物看见书末有征稿启事,恰好读完希腊神话集,就随手写了一首〈回音谷〉,没想到竟然上刊了,赚到生平第一笔稿费。那时阅读偏向报纸副刊,还没读诗集,连国中时买的书多为散文、小说、历代古典诗词,一直到高中阶段才开始买诗集。入门诗集是:抒情女诗人陈敏华。因为是本摄影诗集,我吸收的是形式,但读来总感觉,其表现手法跟意象不该如此软、甜?所以就问了教国文的導师有哪些诗人可以看?痖弦、郑愁予、白萩、洛夫、周梦蝶、余光中、管管、罗门、蓉子、李魁贤、羊令野、辛郁、林亨泰、张默、碧果、夐虹、纪弦、杨唤、杨牧…这些前辈是我第一波接触的个人诗集。透过诗集连动沿伸,我到了高中阶段便大量购买、阅读诗集刊物,第二波就读到了白灵、苏绍连、萧萧、罗智成、夏宇、向阳、林彧、沈花末、陈克华、林耀德、陈义芝、李敏勇、刘克襄、温瑞安、陈黎、陈家带、零雨、焦桐、谭石、侯吉谅、利玉芳...同时期参加文艺营,认识了许多1960世代诗人,也在中学时期加入「薪火」诗刊社的创办、正式投稿给报纸副刊跟诗刊,起步算早。大陆诗人的阅读,多为193040年代五四运动前后的徐志摩、胡适,那是因为台湾的国文教科书有选他们的作品,其他皆为自己在诗刊诗选中读到艾青、穆旦、冰心、李金发、许地山、绿原、邵洵美等。当时还未接触到朦胧诗,只大略听过舒婷、顾城、北岛、海子。影响我写诗者众多,源头还是唐诗三百诗,我认为,一个优秀的现代诗人得修练「吸星大法」,透过大量阅读,吸收古今中外名著,将各家精华转化成自己的内在,只有欣赏、不偶像崇拜。
  
  花语:同为知名作家的先生吴钧尧,戏写过一篇有趣的文章《颜艾琳的征婚启事》,劈头如此描述:“吾妻颜艾琳,我常称其中世代女诗人霹雳无敌者,写一手好诗,办得好活动,能说能演,能生好文章也能生俊俏的孩子。上至知名诗人,下至无名作家,皆心仪她的光鲜才华,纷纷各释爱意。于是,娶妻颜艾琳必须庄敬自强,自保自重,这一点,必不能忘。”相信,看过您爱人这段戏文的人,都会捂嘴偷笑!您如此才华过人,您的爱人对您又崇拜有加,在台湾的家里,您是否如太上老君,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什么都不用干?(笑)是否女权至上?
  
  
颜艾琳:一直觉得作家是个奇怪的身分。尤其是女性的作家。更难言喻的是女性诗人。有些女性诗人非常讨厌被称为「女诗人」,认为跟男诗人相比有贬低之意。这是因为性别意识崛起之后,希望达到平起平坐,或是书写的成就,尽量不以性别来突出一些本身条件的差异。中性、无性、乃致双性,似乎是女性书写者最渴望达到的境界。近百年来的女性运动,首先是职场跟服饰上的重大改变,带来了行动自由跟身分上的多重背负;再来则是进入心理与意志的翻转。我是谁?我要成为一个什么样的自己?女性变得越来越有掌控权,甚至让部分男人感觉,女性果然是生物学较有进化力的那一方。
  我年轻时是少年,从不说自己是少女,也是认知到有性征之后,每个月都有几天会流血、行动不方便,无法从事喜爱的运动,跟男生在一起好像也得小心翼翼,我真切认为,成为少女是一件麻烦事。步入中年的我,反而厚脸皮地将「资深少女」挂在嘴边,似乎在补偿青春期没过足少女的遗憾。事实是发现自己可以借位「少女」的身分,继续无厘头搞怪、偶而泼洒任性、作自己想做的事,而名之为少女的天真烂漫跟冲动。潜意识里就是在陆续成为企划执行、人妻、人母、劳累的编辑人、大学讲师、艺文私塾的老师、活动策画人、广播节目主持人等多重身分后,为了维持阅读跟创作的时间跟体力,不得不跟亲人表态,眨着眼睛撒娇地说「我还是少女咧」。多希望他以年轻时热恋的心思包容我、看我活力四射从事喜欢的工作,眼睛里对我都是心疼与欣赏;多希望我每增加一个身分,多增长一种知识或经验,他都会喜滋滋接受我的分享。
  但这毕竟是「希望」,现实中仍要负担家中经济的开销、管教小孩、家事、顾及两边父母的传统观念、世俗眼光这些等等又等等的脚镣手铐。2018年秋天就满50岁啦,「希望」能成真。其他尽在不言中…我但愿每一个身分的断代,都是让我衔接完整生命的历史。我一直前进,也是同行者的另一双眼睛、另一双腿、另一副五官。我能知道他还没接触的领域、我可以做他的人形计算机、我愿是他的另一双手,只要他接受「我其实可以接受并不完美的伙伴」,则接纳我这么一个女异人,他也就是异般人,而非一般人了。我老公這樣寫,是故意說我龜毛,不好惹,男人別心存歹意,碰我這長刺的仙人掌花。我若在家裡,煮飯、洗衣服、打掃等家事都做得,哪有耍耍嘴皮子就能享受?
  



  花语:您年轻时曾玩过摇滚乐团,请介绍下您当时的摇滚乐队,在这个乐团里,您主要做什么?摇滚是否也是诗歌的一部分?
  
  
颜艾琳:念高職時,跟幾位會玩樂器的校友組了一個叫「Lonely Wolf」的樂團。由于我学过四五年的钢琴,组团时担任琴手,弹着一台很旧的二手电子琴。有时鼓手还没来,我会自己打打鼓,玩一玩。想不到竟然无师自通会打爵士鼓了,这让花钱学打鼓的学弟有点伤心。
  
  在台湾,19701990年代掀起两三次现代诗跟民谣、交响乐、流行音乐的跨界热潮,在环境里听那些歌曲、看歌手演唱,优美的歌词吸引了我,那时蒙蒙懂懂以为新诗就是得像他们一样,雅俗共赏、却又能意象不俗。朋友也带我开始听西洋摇滚,我在高中时期便受到当红的MTV音乐影像带的浸润;读文学书、诗集,听中西老歌跟新潮摇滚。这段玩摇乐团的启蒙,也让我日后写出《诗乐篇翩》诗乐教材一书的原因。
  
  综观全球华语诗,不是写得像歌词那般押韵易读,就是白话如流水账全无一点诗意;还有专门为朗诵而写的言情诗,演出时过度声情,演出者对于诗句的情感投入是「表演」形式,而非文本的「演绎」。如果要杜绝这种强调表演性质的「表演詩」,我觉得提供文本的诗人应该要懂音乐,从汉字本身的音乐性去找出自己的语感、行句段落的节奏。摇滚人的精神,我认为跟诗人是一样的。YA!
  
  花语:我在微信公众平台看到台湾著名诗人郑愁予老先生给您的一个推荐语:“艾琳来自台湾的大南方,然而在文学领域,她抹去一切刻板印象,没有什么民粹乡土需要坚持,她是人性的原乡诗人,强调人性价值,善用她文字的魅力,不断实验开拓新境界,使她成为台湾中生代最有创意而成就斐然的诗人之一,受到文坛重视以及读者群的拥戴.她的作品甚至跨越海峡,选在“北京地铁诗人”中公开展示,读者以万万计,无异是台湾软实力的另一番表现”,在这段文字里,我想问的是,如何保持“原乡诗人的人性”和在诗中“强调人性价值”?
  
 
 颜艾琳:做自己。爱地球。不要为了搏取他人的价值认同,而作违心之事。
  天真、自在、好奇心、勇于探索跟行动、能以一己之力甘愿做最大利众的善事,一直是我做人处事的原则。
  对外说直话、做公益、不畏强权。对己则是立下的志愿,务必达成,过程又要求得周全细腻。做善事的人,有时很累,但我享受过程中的学习为乐、以事情完成的圆满为荣。
  
  花语:您的诗曾在北京地铁中展出,怎么看待“地铁诗歌”的影响力?
  
  
颜艾琳:在北京地铁诗展出前,台湾的城市交通圈已经有捷运、公交车诗,我的诗作随着捷运跟公交车早就跟着车流、人流趴趴走。很多人知道我的诗,上网搜寻我的信息、写评、私下写信给我,这二十多年来发生过多次。但我不在北京生活,无从得知北京民众是否有感这项公共领域的诗展?毕竟我没收过北京读者的回响。
  台湾还有诗路、诗墙、诗的公共艺术等常设的设置,让人在意想不到的地方遇见诗,我觉得对推广新诗很有帮助。
  
  花语:您年轻时办过剧场,也参加过深圳女诗人从容主办的诗剧场,两者有区别吗?
  
  
颜艾琳:很不一样。在台湾,我们平时就办读书会、文学电影、各国剧场的影带在欣赏跟讨论,在学校办个展跟公演,在外则混小酒馆,认识一堆各个圈子的边缘人,有时也即兴胡闹,参与辩证、吟唱、舞蹈。演出的剧本跟道具都是自己来,因为没钱,搞的是「贫穷剧场」那套。我一直到2010年,才正式踏上售票公开演出大舞台。
  深圳诗人从容策办的「第一朗读者」,邀请音乐人为诗谱曲演唱、舞团演出诗作,诗人上去朗诵自己作品,是纯粹诗的跨界演出,非大家认知的剧场形式。
  


  

      花语:您很早出道,声名显赫,打从少女时代就得奖连连,获得过「出版优秀青年奖」、创世纪诗刊40周年优选诗作奖、文建会新诗创作优等奖、全国优秀诗人奖、2010年度吴浊流新诗正奖、2011年中国文艺文学类新诗奖章、2012年海南岛第一届桂冠诗人奖……屡获大奖而备受注目。您得过那么多的奖项,在您眼中,大陆的奖项对您重要吗?好诗的标准是什么?
  
  
颜艾琳:很奇怪,我自己投稿征奖,很少获奖。但是奖项落选的作品发表后,却成为很多诗选、学术研究跟评论的对象。那些奖项都是后来有点知名度,別人给我的。
  谈获不获奖有点尴尬。对于凭空创作、依靠天赋或自学的人来说,获奖拿奖金当然很开心,也表示自己被认同。可是,我的奖老是被动式、被颁发,这也让我不知如何再去投稿征奖了。过30岁以后我几乎不参加征奖,而是变成评审了。
  好诗的标准是,让我读到有情绪波动、动容、动心、动人、一切会让人感动的文字组合,并且有新颖的意象、异质感却能直指人心,就是好诗。
  
  花语:您曾经这样解释“现在什么都奈米化了,我这个体也希望能奈米成诗人、艺术家、老师、妈妈、妻子、少女、老妇、公主、帅哥、风流书生、演员、画家、雕刻家、服饰手作设计师、摇滚音乐人、修行者、舞者、疯子、自闭者……你还能想到什么有趣的?我都愿意尝试玩玩看耶”,如此说来,您是“好奇心”和“尝试心”都很重的一个人,这两点对于诗歌写作是否有益?
  
  
颜艾琳:这是一定要的。好奇心对这世界存在的日常与非常之事务,应该是创作者该具备的引擎吧?没有好奇心发动探索、学习、感应,怎能与一般人产生异质?那写出来的自然就普普通通。阅读也是呀,得把自己提升为「非普通读者」,见识与知识多方交融沉淀出出属于个人自我的意识、观点,书写时的切入点也就不同。
  而尝试后的成败,不是我重视的,整个尝试过程即是收获。就因为好奇心与多方尝试,我才能从各种艺文创作跟演出,最后选择了文学诗歌做为核心。好奇心讓人廣度探索,最後經過自我的選擇,擇一兩個做深度的紮根跟成長,就能高大壯麗。
  
  花语:请谈一下您參與创办的「薪火」诗刊社,它的发展和现在如何?
  
  
颜艾琳:1987年创立的《薪火》诗季刊创立于台北,社长李秋萍,主编陈皓,编辑颜艾琳、庄源镇、侯湘玲等,在发行14期之后,1994年停刊。1980年代之于台湾跟大陆,都是一个特别的转折点。台湾在1987年解严之前的剧烈变动,大陆则由北岛、舒婷、顾城为首的朦胧诗风起。大环境则都呈现浑沌将破将明的挣扎;台湾股市一路狂飙带动房价,大陆沿海开放经济特区。因为气血涌动,故文学,尤其现代诗的面貌也呈现多元缤纷,乃至众声喧哗、天花乱坠、什么都能说出道理来。彼时,我十几岁的初中到大学生涯,亲身经历那段疯狂写诗、编诗刊、清谈乱谈、斗诗争论、把马子的交友的、参加文艺营、喝咖啡跟泡茶馆、乱画乱玩、混地下舞厅、搞政治运动……成群结党立社,或一票一票、一圈一圈,形成那世代无数大小涟漪互相独立、互相重迭激荡的景观。诗友们来自社会各种不同阶层,散居北、中、南部,平时只有在编审下期投稿作品时,大家才会聚在一起。「好像到艾琳家办批斗诗大会、薪火诗刊例行审稿、编诗、聊天,总被她拉到旧书摊淘宝做结尾。」薪火同仁诗刊社那时的活动就是这样。当初参加薪火诗刊社的诗人们,在2018年最年轻的也超过40岁、而当初的大学生或是社会人士也来到6、70岁的门坎。有时翻阅薪火,发现近年来认识的大陆诗人严力、卢辉、熊鹰、伊沙、雨田、杨小滨等人的作品,都觉得是历史出土文件。那时台湾所有的诗刊几乎都对全球华文开放,故我接触大陆诗人、简体字也超过30年了。
  很庆幸我在1980年代和这群婴儿潮的第二代,玩詩玩得很疯,导致后来「创世纪」、「现代诗」、「蓝星」、「笠」、「葡萄园」、「乾坤」等等诗刊邀我参加都婉拒;一来已结婚生子、进入职场担任繁忙的编辑工作,二是薪火给我的经历已经足够。我想单纯做个写诗的人,立场上保持中立。熄掉的詩歌薪火並不可惜,這段經歷讓參與者擁有一把不會熄滅的心火,我们仍在网络上写诗、读诗,成立社团延续活动。
  
  花语:大凡有诗性的人,对于世间有趣的东西,都会喜欢。您喜欢制作手工饰品,都喜欢制作一些什么,能具体说说吗?
  
  
颜艾琳:十岁就会帮布娃娃做衣服、勾毛线、十二岁为自己勾了很丑的围巾,国中在童军课学会八字结,后来在工作场所跟朋友学打中国结,很喜欢跟线条勾来勾去、缠来绕去。也跟一些玩古玉、半宝石的前辈逛玉市买买小玩意,于是结合勾针、编结、针线活、回收的对象,玩起了饰品设计跟手工活,一度很沉迷的。
  1990年代买的玉件、琥珀、藏玉、老银、琉璃、老珠子、玛瑙...都因为边做边送边卖,结果现在后悔了,都漲了不只十倍。还好,有就是无,有也得空,对身边事物的来去,近来看得很轻松。
  
  花语:您曾说:“我的作品来自于生活,所以要好好活。”这话怎么理解?
  
  
颜艾琳:生活比死去困难。要成为一个人,一个好人,就是折腾、修练。无论做什么,都要试着理解、投入、完成。可以不是诗人,但要努力活得像一首诗。写诗难道不也折腾吗?
  
  花语:您自称是由「六成雄性、四成雌性」组合而成的性格,有人说“写诗、撰文、玩音乐、艺术、打扮有品味、阅读、品红酒、烹饪、饕美食、旅游……这些都是颜艾琳的特质,才气焕发、爱尝试、懂生活如她,要能「匹配」她固然难,但相对的,能够接触她,与她一起生活或共事,都保证不无聊”,您是否觉着雌雄同体是上苍给以的格外恩赐?
  
  
颜艾琳:当局者迷。我是当事人,自己就不评论了,否则会被人说是自嗨、自恋。对自己是恩赐的,他人来看,或许是天谴。我只希望欢我性格的亲友,在此世能共成善事、互为贵人。
  


与方文山合影


  花语:有人说,“十七岁以前,已经遍玩文艺营、摇滚乐、剧场,编辑校刊,办地下刊物,和同好创办「薪火」同仁诗刊社。如同吴钧尧文中所述,属猴的颜艾琳,彷佛孙悟空般拥有七十二变”,这段话也同说您的“变”,但是,十七岁,在我们大陆,正是学生准备高考的年纪,在台湾,您在十七岁以前,不用面对学业的负担吗,给我们讲讲您十七岁以前的趣事好吗?
  
  颜艾琳:國小中年級已經常在校園參加作文、繪畫比賽。到了五年級代表學校對外征戰,常常抱獎回來,作文主題不論是論說文、抒情文、親情、校園生活等,結尾一定要格式化「我們要反攻大陸,解救同胞」,否則寫得再好也不會得獎。國小畢業的暑假,到國中報到時,校方發給一本地方性的學生刊物,回家翻閱發現,每一期都有稿酬的徵稿,題目不限,自由發揮。這對老是被體制要求跟制約的作文比賽,當然有趣又開放多了,於是開學前挑了一篇小品文跟一首即興寫的短詩,投去給《青年世紀》編輯部,沒想到連續兩期都刊登出來。我至今仍與選稿的主編林繼生老師有聯絡,他是啟動我投稿動機跟給予自信的第一個貴人。
  由於國中熱衷學習填宋詞、閱讀現代文學、課外讀物,故成績不算好,考上了公立高職學校的模具科,並非一般高中生,為維持對文學藝術的熱度,三年高職參加了校刊社、搖滾社,校外也結交幾名搞地下刊物的建中生。
  高職階段不怎麼讀教科書,但國語文從小一直到大都是佼佼者,班上名次常常在倒數五名內、職技課程能混就混,常藉口翹課,卻又是學校的藝文代表跟風雲人物。這種學業上的極大落差,讓校工到全校老師幾乎都認識我,畢業時曾勘仁校長對我說,你一定要考大學!後來混了一年的社會職場,覺得藝文跟傳媒界仍需大學資歷,才認命地到考大學的補習班苦讀半年,讀上輔仁大學歷史系。
  學習獨立、自主學習應該是我當時吸收藝文養分的瘋狂期吧?假日會獨自一人看畫展、去聽作家詩人們的演講、有點錢就去逛書店跟舊書店滔書,只要碰上詩集便購買,日後竟然變成絕版詩集的藏家。也透過執行校刊社的名人訪談,採訪過管管、羅門、碧果等藝文界人士。亂讀書,三年讀了近千本的中西古今文學哲學藝術書籍、玩音樂、參加聯合文學第一屆文藝營、自學針筆畫、跟愛好文學的大哥大姐們夜遊、跳地下舞廳、泡酒館、窩茶藝館、投有稿費的刊物賺零用錢、開始淘詩集藏書…就是沒有談戀愛。十七歲以前就是這樣。很中性。腦袋比身體發育得快很多。
  
  花语:介绍一下您的舞台剧
《无色之色》!
  
  
颜艾琳:宣传文案:【无色之色】颜艾琳绿肥红瘦诗歌表演计划
  当你闇夜乍醒发现二十年已经过去,你在2010年曾经写下的日记:「亲爱的自己,我该如何与你无关。」
  我又冷又热又寒又燥又干又湿快乐里有死亡在萌生痛中产生另一个自我的诞生。因此,我泪中含着笑的花朵。我是一朵女阴之蕊。」摘自颜艾琳,《阴思想》,《微美》,2010她穿上情欲书写的亵衣,打开自己告诉你,聆听身体的召唤;聆听,经血洗刷子宫的孤寂,告诉你,爱与欲望有同样的质地。
  多年前,她从岛南的小农村北上,带着一身的辛辣与张狂,拳头与粗话,旁人视其为不良少女,震慑于她的剽悍。事实上,她是,她承认,像太妹那样的承认自己不爽这个世界,她的肉体与心都是火把,将道德的皮肉烧得煎熬难耐。
  她进入诗,同时被诗进入,挑筋挫骨剥离世界的意义,来来往往迂迂回回颠颠倒倒,任文字展开歧异的色谱──《抽象的地图》、《点万物之名》、《黑暗温泉》、《骨皮肉》、《她方》、《微美》……她带着前卫的思想刺青走进家庭,既是人子、是人妻,也是人母;她游移身份的临界,诗人、摇滚乐手、公关企划、编辑、大学讲师、活动策展与主持人、剧场工作者之可能;她是狼,又是兔,是燕子又是鹰。青春如一面多棱的镜,在爱里定格,也在爱里幻觉、消逸。
  如今,翻开二十年前的日记,昨日前日大前日,去年与去年的去年,那些似曾相识的风景、生活琐事,和同事朋友学生书迷唠叨不完的话语经历,断尾的作品。这二十年,仅仅像是窗前阅读,夕阳洒落,尽夜不寐,狂乱成卷;抱着稚子,读诗予他;或与先生静静散步,牵手、吵闹争强。这二十年,如果不是这样……还有什么?还可以是什么?
  二十年的经验迷离,她回到剧场,两个诗人,一出戏,往黑暗翻寻,从死里孵生,澄澈透明,无色之色。导演刘亮延「第一人称表演」再探。诗人颜艾琳公开「再度被分娩」。亲爱的自己,我该如何与你无关。
  
  
合作缘起:2009年时,刘亮延受英国文化协会工作坊的邀请,至英国进行巡回演出,在英国他看到了一出大受震撼的舞台剧《奇想之年》(The Yearof Magical Thinking)。《奇想之年》是根据美国知名女作家琼‧蒂蒂安(Joan Didion)真实人生所写成的作品,再改编而成的舞台剧。2003年琼的丈夫与女儿先后因意外与重病辞世,接连失去两位至亲的打击令这位多产的女作家有一年的时间无法提笔写作!
  
  
奇想带来奇想:经过了一年多的哀恸与悲伤,琼于2005年出版这本描述她如何走出伤痛的自传体散文,甫一出版即大获好评,随即被改编成百老汇舞台剧。刘亮延于英国所观赏的正是这出《奇想之年》。但除了琼这位女作家感人的心路历程,真正令刘亮延印象深刻的,却是舞台剧版的表现手法!该如何在最大限度内,适切又精准的传达作者失去至亲时的哀恸给观众,却又不沦为洒狗血引起观众反感,糟蹋了好作品?武侠小说中常说:最强的武功修练到极致时,往往会进入返璞归真的境界,舍弃一切花俏的招式,以最纯粹的力量与对手决胜负,《奇想之年》正是这样的一出舞台剧!
  没有呼天抢地的演员,没有夸张华丽的舞台布景,没有炫丽灿烂的声光效果,就只有饰演琼‧蒂蒂安的女演员在舞台上,对着台下观众娓娓道来这一年多来的生活细节,以及她从中引发的各种思考、感受!正因为这出舞台剧剥除了一切可能令人分神的华丽装饰,观众必须专注于演员所要传达的内容上,就如同两大武林高手双掌对击,单以内力直接比拼的表现,不刻意去营造悲剧气氛,但所传达出的效果却极度直击人心!这也令当时已在台湾剧场界小有成绩的刘亮延,对于舞台剧的可能性有了一种全新的思考模式。
  回国之后,刘亮延在一次偶然的聚会中,和有多年私交的诗人颜艾琳谈及此事,双方对于这样的表演方式都十分有兴趣,于是经过多次的沟通恳谈后,李清照私人剧团决定尝试制作这出《无色之色》!
  
  
艾琳带来艾琳:没有颜色的颜色,会是怎么样的一种「颜色」?《奇想之年》尝试了作家自传式演出的型式,刘亮延在《无色之色》中则希望能藉由单纯却直接的表演,为观众具体呈现一位积极入世的女作家,她在现实生活中的种种面向,探索她的写作动机与背后支持她的动力。
  刘亮延希望能够达到,不是透过文字作品,而是藉由作家自己的「独立呈现」,能够让观众更直接的看见并了解「颜艾琳」的生命真实。让作家本身能「被看见」,正是李清照私人剧团与刘亮延想制作本作品的核心理念!
  那么,为什么是颜艾琳呢?别的女作家不行吗?刘亮延表示,颜艾琳在她心目中是本作品的不二人选!在刘亮延心目中,颜艾琳在当今女性作家中十分独特而显眼的存在!不同于一般女作家给人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印象。颜艾琳就如同她的诗作一般,时髦、前卫,惊世骇俗却又令人不禁同声赞叹!
  但颜艾琳也面临了女作家都会遭遇的问题。许多女作家走入婚姻,开始扮演妻子、母亲的角色后,便放弃了原本身为「作家」的那部分。但颜艾琳在私领域上是个好妻子、好母亲,同时在公领域上也是个活跃的讲师、诗人;走入家庭不但没有对创作造成阻碍,反而带给她更多的写作元素,使她仍创作不辍。这正是刘亮延在本剧中想去探讨并为观众呈现的。
  
  
女性带来女性:刘亮延希望能为观众呈现一位女作家,在她的现实生活中可能遭遇的种种问题,诸如:她的婚姻、她的个人自主、她的青春与自恋等等环节;颜艾琳何以一种奇特的形式穿梭、涉入于社会世俗;以及她如何在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琐碎日常与工作中,提炼出支持她持续写作的那股动机与动力;颜艾琳作品中那些天马行空的、奇幻而瑰丽的各种妄想与奇想,这背后是否有迹可循?这也是刘亮延十分好奇的。
  藉由「呈现」一位女作家的生命真实,刘亮延希望能为观众带出一种新观点的「女性自主」:女性为何要追求女性自主?她们在过程中所付出的代价是什么?以及「女性自主」这件事本身,对于不管是女性还是非女性,背后所意味的意义又是什么?
  刘亮延期待本剧正式推出后,舞台上的作家和舞台下的观众们的生命可以彼此碰撞,「发生火花」!观众也能够从中有所获得,如此一来,这出舞台剧就算成功了!
  
  花语:多线创作,跨界玩得凶,打破各个艺术媒材限制,不断颠覆与开创,她还懂得精粹提炼大众、小众文化精华,是将JRR托尔金奇幻小说系列、程抱一、高行健、F4、SHE、伍佰等演艺人出版编辑的幕后功臣”,多元跨界,身兼多职的您,在众多的头衔中,您最喜欢哪个称呼,诗歌在您的生命中,占有怎样的位置?如果还有来生,您愿意是个什么样的人?
  
 
 颜艾琳:诗人。自古典诗接触到诗人的生存背景、思想、情怀,我便有了前人的眼睛,穿阅到当代的视野,以多棱镜的直射、折射角度,来审看我这一生的经历,写自己的故事跟大时代与我的对谈。我天生就是要当一位诗人的,这一点我很确定。若有来生且能预定身分,还是诗人最适合我不羁的性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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