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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渊死了,孔子极为悲恸,“噫!天丧予,天丧予!”这声哭喊,真是惊天动地的。不只是师生情谊,也不只因为颜渊才过立而之年,死得太早太可惜。孔子的悲恸是深广的。他哭的是他自己,是他失去衣钵传人,天不助我,道将不存。
孔子三千弟子,高材生七十二贤,拔尖的是颜渊。颜渊箪食瓢饮,在陋巷,别人吃不了那个苦,他却不改其乐。学习上又不违如愚,其实不愚,凡夫子的教导,他都实实在在的做了,远远胜似那些聪明的学生。孔学的精微,在一个“仁”字。道行浅的,只做到一日不违仁。道行深的,也不超过一个月。颜渊已经做到三月不违仁。这是不简单的,等于练气功打通了小周天,过了关,而且只见他前进,不见他停止,是块极难得的好材料。孔子已把仁的心法———一纲四目,单独传授给他,满望他能通达大道,担当起门户,发扬光大。不想他却死了。“天丧予”,死了的不是颜渊,而是他孔子啊。
仁为何物,现在大家都不知道。据说仁就存在每个人的本心,你想要它它就来。可世人蔽于利欲,都不肯要它。只有像颜渊这样大智若愚又安贫乐道的人才会去苦苦追求。颜渊一死,仁便失传了。
等到孔子也死了,弟子分为八派,各立门户。被认为正宗的,曾子提出“明明德”,传给子思,又提出个“中庸”,都不过发挥了孔子的片言只语。只有再传到孟子,出了新盟主,儒家这才复兴起来。孟子提出一个“义”,也是很大的,但同“仁”一比,已是外家功夫。儒家改了样,后世尊孔子为至圣,颜子为复圣,孟子为亚圣,尊号很有分寸。
然而颜渊已死,孔子的思想究竟怎样,谁能知道呢?历代都尊孔,尊的是不是孔子?历代都祭孔,祭的是不是孔子?
颜渊死后,同门要为他厚葬。孔子曰:“不可。”大家都想不通。颜渊生前,夫子不知表扬过多少次,树立他的威望。按说,如果孔子先死,颜渊就是掌门人,大家都得师事之,为什么不可厚葬呢?况且夫子这样悲恸,大家劝他节哀,他还生气:“我果真过于悲恸吗?我不为这个人悲恸,又为哪个人悲恸呢?”说得众人无言以对。然而,为什么不可厚葬呢?
颜渊的父亲颜路,是第一届毕业生,只比孔子小六岁,跑来请求:“夫子,请您卖了大车,给渊儿买个椁吧。”这一定是子路的主意,孔子周游列国,都是子路赶车的,反正夫子之道行不通,大车闲着也没用。椁是外棺,内棺外椁,这样葬礼也算厚重了。然而夫子不顾老学生面子,还是不答应,解释道:“你的儿子成了材,我的儿子未成材,但在你我做父亲的来说,儿子就是儿子。我那鲤儿死时,也是有棺无椁的,我不能厚此薄彼啊。我还要同士大夫交往,以我的身份地位,总不能不坐车子步行吧?”颜路也无言以对。
为了一辆破车,说了这一大套,夫子也太小气了。两个理由都不能成立,弟子不服,哥儿们义气,大家集资,还是把颜渊厚葬了。集体地公开违抗夫子意旨,这在孔门还是第一次。以前只有子路顶撞两句,立即被训斥,或被嘲笑闹不起来。这次似乎动了公愤,颜渊的葬礼简直成了对夫子的抗议和示威。然而,谁叫他以前把颜渊捧得那么高,现在又哭得这么伤心呢?
颜渊的葬礼,对孔子是个更大的打击。他不哭了,变得精神恍惚,对着空中喃喃自语:“颜渊啊,你在的时候,待我和父亲一样,你死了,我却不能待你如儿子,你的葬礼这样厚重,鲤儿的葬礼那样菲薄,你也于心不安吧?不是我不一视同仁啊,都是那些家伙闹的事啊。”
学生们听了,才知夫子不肯厚葬颜渊的本心,只是为了小师弟孔鲤。可小师弟还是个孩子,颜渊虽也短命,却已德高望重,内定为孔门继承人,两者怎能攀比呢?当然,圣人也是人,爱自己的儿子,也是人之常情。这样一想,大家反而能理解了。以后还是听着夫子的话,直到他死了才散伙。
学生们不知道,圣人的私心也有“道”。孔鲤也是块好材料。小时候,孔子对他说:“不学诗,无以言。”他就认真去学诗了,达到小学水平。孔子说:“不学礼,无以立。”他就认真去学礼了,达到中学水平。好学精神并不比颜渊差。可惜没上大学就夭折了,不然,孔子对他说:不学仁,就不能通道,他一定也能做到三月不违仁的。圣人深不可测,谁知孔子的本心,当初不是要把衣钵传给鲤儿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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