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之推(西元531-590年),字介,琅邪临沂人。复圣公颜子三十五代孙,弘都公颜含九世孙,镇西府谘议参军颜协第三子。南北朝时期我国著名思想家、教育家、诗人、文学家。
颜氏以儒业传家,世代治《周礼》、《春秋左氏传》。颜之推自幼承袭家学,“博览群书,无不该洽”,又善属文,词情典丽,为时人所称道。史称“聪颖机悟,博识有才辩,工尺牍,应对闲明。”然少时为习气陶染,“好饮酒,多任纵,不修边幅”,年十八九,始知砥砺。
梁武帝太清九年,颜之推十九岁,步入仕途,湘东王萧绎任命他为左常侍,加镇西墨曹参军。梁文帝大宝二年,颜之推二十一岁,时驻郢州(今湖北省境内),掌书记。侯景叛乱,城陷被俘,幸免于死,囚送建邺(今南京)。后梁军收复建邺,侯景败死,颜之推获释,还江陵。萧绎称帝自立,为梁元帝,任命他为散骑常侍。西元544年,西魏攻江陵,城破,全家被掳。西魏大将军李穆十分器重颜之推才干,推荐他做镇守弘农的平阳公李远书翰。颜之推身在弘农,心向梁国,当得知北齐的梁国人可以回国之后,带领全家,乘船犯黄河洪峰之险,计划经北齐归梁,时人称其勇决。到北齐后,闻梁国大将陈霸先废帝自立,遂绝南归之志,不得已出仕北齐。在北齐为官二十余年,先后出任赵州功曹参军、通直散骑常侍、黄门侍郎,人称颜黄门。西元557年,北周兵陷晋阳,北齐危在旦夕,颜之推出任平原太守,守河津。北周灭齐,颜之推再遭亡国之痛,遂任官于北周。西元581年,北周灭亡,隋朝建立,颜之推受命重编《魏书》。应隋太子杨勇之召,为学士。西元590年,颜之推卒,亨年60岁。
颜之推才华横溢,是一位杰出的学问家、诗人。史载有文三十卷,《颜氏家训》二十篇,《集灵记》二十卷,《证俗音字》五卷,《训俗文字略》一卷,《还魂志》、《观我生赋》等。现存《颜氏家训》、《观我生赋》等,行于世。
《颜氏家训》是颜之推的代表作,是其晚年最为成熟的作品,凝聚了他毕生心血,堪称中国家训之宝典。全书七卷二十篇,即《序致》、《教子》、《兄弟》、《后娶》、《治家》、《风操》、《慕贤》、《勉学》、《文章》、《名实》、《涉务》、《省事》、《止足》、《诫兵》、《养生》、《归心》、《书证》、《音辞》、《杂艺》、《终制》,内容广泛涉及儒学、佛学、道家、玄学、史学、文学、音韵、训诂、风俗习惯以及当时各地的生活方式,“又兼论字画音训,并考定典故,品弟文艺”,内容的确“曼衍旁涉”。(《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子部杂家》)
《四库全书》的编纂者据此将其归于杂家。我们认为,这种归类是很没有道理的。首先,旧、新《唐书》、《宋书》、晁公武《读书志》等都将《颜氏家训》列入儒家类,这一归类有着牢固根据,不可动摇。其次,《颜氏家训》内容虽然杂博,然而其核心思想明确,那就是“立身治家”,“文以经训”,“务先王之道,绍家世之业”。之推公自称:“吾所以复为此者,非敢轨物范世也,业以整齐门内,提撕子孙。”又说:“二十已后,大过稀焉,每常心共口敌,性与情竞,夜觉晓非,今悔昨失,自怜无教,以至于斯。追思平昔之指,铭肌镂骨,非徒古书之诫,经目过耳也。故留此二十篇,以为汝曹后车耳。”该书的主旨十分明确,从积极的意义上讲,是为了“整齐门内,提斯子孙”;从消极的意义上说,是要将自己终生经验、教训总结出来,告诫后世子孙,作为子孙的后车之鉴。而“务先王之道,绍家世之业”,非儒而何?既然主旨如此明确,何杂之用?至于《颜氏家训》牵涉到道家老庄人物,何晏、王弼等玄学人物,但之推公视他们为“任纵之徒”,大都是将“周孔之业,弃之度外”反面典型,而“虚谈非其所好”,与道、玄何涉?至于《归心》一篇谈佛,情况比较复杂,当然,他反对“归周孔而背释氏,”但能否以此断言之推公归释而弃周孔呢?显然不能。道理十分简单,之推公是站在儒家立场上,对佛学作了儒家式理解。他认为“内(指佛教)外(儒学)两教,本为一体”,而佛教的五戒,就是儒家的仁义礼智信。可以说之推公坚守儒家立场,又不排斥佛教,开融合儒佛之先河,这只能说他宽容,不能说他杂,宽容与融和本为儒家所许可。
颜之推创制家训,意在治家。他认为,治家首在教育子女,故《教子》是全书之第一篇。他十分重视对子女的早期教育,甚至在中国教育史上比较早地论述了“胎教”。他说:“当及婴稚,识人颜色,知人喜怒,使为则为,使止则止,比及数岁,可省笞罚。”甚至他认为,“少年若天性,习惯如自然。”即少年时代养成的良好习惯,久而久之,就象天生一样自然而然。这一思想十分可贵,至今对我们教育子女,尤其是从事养成教育都具有启发意义。
颜之推认为治家就象治国一样,要宽严得当。如果太是宽,“竖子之过立见”,而过严,导致刑罚不中,“民无所措手足”。他讲几个宽严失当的真实故事来说明这一观点,梁元帝时,有个中书舍人,治家过于严刻,妻妾们无法忍受,于是收买刺客,乘他酒醉未醒之际,杀死了他。还有一位世间名士,一味追求仁爱宽厚,致使招待宾客之饮食,馈赠亲友、乡邻之礼品,被仆人减损,妻子克扣,结果狎侮宾客,侵耗乡党。在他看来这都是治家的大害。
在治家中,他主张“施而不奢,俭而不吝”。节俭减省,是合乎礼数的做法,而吝啬,往往对贫穷的人也不周济,就不当了。然而人们一施舍就侈奢,而一节俭又陷入吝啬,都是治家之病。“如能施而不奢,俭而不吝,可矣。”他认为,一味聚财,不知施舍,终致家亡。他举例说,有一个南阳人,家产万贯,但很吝啬,冬天,他女婿前来拜访,他备设一铜壶酒,几块獐子肉来招待女婿,女婿恨他招待过于简单,一举而尽。这位吝啬的老岳十分惊讶,连忙让家添酒加菜,女婿再次一扫而光,如是再三。这位岳丈对其女儿说,你的男人太贪杯了,所以你们家里老是贫穷。后来,这个吝啬鬼死了,他的几个儿子为了争夺财产,哥哥杀死了弟弟,遂使家门有血光之灾。
在处理家庭成员的关系上,他强调作为尊长应当起表率作用,他说:“夫风化者,自上而行于下者也,自先而施于后者也。是以父不慈而子不孝,兄不友而弟不恭,夫不义而妇不顺矣。”这可以说是对传统三纲理念的逆向操作,是完全合乎孔子正己正人精神的,很值得人们思考。他还十分重视弟兄和睦,并一再要求后世子孙对后娶要慎之又慎。在处理夫妻关系上,虽然他没有摆脱儒家男主外,女主内的传统,但可贵的是,他认为妻子如“聪明才智,识达古今,正当辅佐君子,助其不足,必无牝鸡晨鸣,以致祸也。”在婚姻上,他克守颜含公的祖训,“婚姻素对,靖侯成规。”与素寒之家成亲,是祖宗颜含留下的规矩。他反对以计较锱铢的市井婚姻,也反对那种以贪荣谋利,终致羞耻的强撑门面的婚姻。这一思想在颜真卿的《颜氏家庙碑》中进一步强化,成为颜家重要家风。
《颜氏家训》十分重视礼仪礼节,知书达礼,以礼传家是颜氏的重要门风。在历经战祸,《礼经》丧乱不全之际,之推公将自己所知所见所闻,记述下来,“传示子孙”,这就是他的《风操》篇的主要内容。在之推公看来,一个礼义之家可以给你以规矩,但一个人的成长在社会,所以接下来,他强调《慕贤》、《勉学》。放在人际关系上,慕贤就是慎交友,他有几句千古不刊之言,说:“是以与善人居,如入芝兰之室,久而自芳也;与恶人居,如入鲍鱼之肆,久而自臭也。墨子悲于染丝,是之谓矣。君子必慎交游焉。”这是对世人最忠诚的警示。
当然交游给人以良好的外在环境,而能否成功仍然取决自身的努力,所以《颜氏家训》有一篇《勉学》专谈学习的重要性。好学是颜氏一世祖颜子特有的品德,而颜氏后人将一品德保有之、发扬之,《颜氏家训》系统论述之。之推公强调早教早学,但并不排斥晚年学习。他说:“幼而学者,如日出之光,老而学者,如秉烛夜行,犹贤于瞑目而无见者也。”今天的终身教育,之推公可谓首倡。
《颜氏家训》有许多人生箴言,在《名实》篇中,他说:“上士忘名,中士立名,下窃名。”认为那种身不修而求名于世的人,就象面貌丑恶却要求镜子里出现美影一样,令人讨厌。他一再告诫子孙,务必名实相副。在《涉务》篇中,他要求后世子孙,做一个有益社会的人,“不徒高谈阔论,左琴右书,以费人君禄位。”在《省事》篇中,要求后世子孙做事要有节度,肠不可太冷,腹不可太热,以仁义为节。在《止足》篇,颜之推要求后世子孙,“少欲知足,为立涯限耳”。他以颜含诫子孙言为训,“汝家书生门户,世无富贵。自今仕宦不可过二千石,婚姻勿贪势家”。在《诫兵》篇中,他强调颜氏以儒雅起家,喜武素无成就,甚至喜武之颜氏子孙向无善终。在《养生》篇中,他告诫后世子孙,要珍惜生命,爱护生命,但又要有杀身成仁,舍生取义的勇气,所以“生不可不惜,不可苟惜。”这些思想至今闪烁智慧光芒。
《颜氏家训》内容弘丰,历代学者均予以高度评价。王三聘称颂“古今家训,以此为祖”。袁衷认为古今家法,《颜氏家训》最正,相传最远,王钺评价更高,认为“篇篇药石,言言龟鉴。凡为人子弟者,可家置一册,奉为明训,不独颜氏。”的确,《颜氏家训》决非颜氏后人所专享,它属于全中国,全人类,是中华文化发展史上的一颗璀璨明珠。
2022-04-14 11:45 颜真卿是唐朝名臣、书法家,也是中国历史上少有的立德立功立言三不朽的人物。在立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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